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糖纸 作者:它在烧 文案: 一个关于少年时代就做做床伴,十年人生酸甜苦辣的故事。 正文2万字左右的小短篇,已更完。前部分第一人称,主受视角,虐文,撒狗血,后半部分攻视角,有解释。 最后还是没舍得虐==,心疼受,所以改成了双向暗恋。希望我有生之年能狠下心写个虐的。 内容标签:虐恋情深 恩怨情仇 搜索关键字:主角:阮遇,杜朝安 ┃ 配角: ┃ 其它:   ☆、楔子   我叫卢海帆,是一个探险爱好者,喜欢冒险旅游,喜欢瞎折腾。大专毕业之后就在全世界瞎跑。在博客上写写旅行札记,记记风土人情。   路上也会遇到各种驴友,有的成了铁瓷,大家不满世界溜达的时候,还能约出来喝点啤酒,涮点羊蝎子,吹吹牛逼,有的就是一面之缘,告别就等于永别。今天我要讲的,就是我一个一面之缘的朋友的故事。   大概是几年前,2013年左右,我记不清了。我刚刚结束了海岸线穿越探险,回家呆了一个月,坐不住,计划着是不是去攀登一下田海子山。为了找经验,上网查了半个月,也在一个冒险爱好者的网上论坛里认识了一个朋友,网名叫糖纸。   我那个时候三十多岁,觉得不死在自己热爱的事业上,这辈子等于白活。仗着自己先前有个登山的经验,就想自己上。   那个时候我对冒险有着巨大的误解,觉得不是在生死一线上,何必去冒险,跟在自己家床上睡着看看旅游节目没有差别。那个时候我不把命当命。   糖纸不一样,在网上聊天我就能感觉他是个有教养,很温和的人。我觉得喜欢冒险的人身上都该有一种牛劲,野蛮劲。糖纸还像个学生似的,我其实心里是不大信服他有本事的。   但是我们还是面基了,并且很愉快。他是个个子中等,身材匀称,五官俊秀的年轻人,比我小五六岁,但是行事说话都很稳重,在英国刚读完博。他说他学的是比较文学,一时间也没什么合适的工作,所幸自己不缺钱,所以干脆gap一年再说。他年纪不大,登山的经验却比我丰富地多,聊起装备常识什么的有理有据。   我蛮喜欢听他说话的,斯斯文文很和气。   做了一些准备之后我们俩乐呵呵地一块出发上路了。   田海子山在康定附近,我们听从当地向导意见租了两匹马进山。本来马只能走一半,结果当天马不知道为什么受了惊,走了四分之一不到说什么都不肯走了。有些玩户外的特别忌讳这种所谓不吉利的预示,往往就不愿意再前行了。我跟糖纸都不信邪,把马还给向导后自己就继续往上爬了。我们预计自己走进山要快十个小时。   走了三个小时之后天气变得很坏,雨夹雪,身上很湿冷。糖纸身体素质不错,也看不出多狼狈。我们休息了几次,补充了体力,终于到了山脊道路。当时已经十月中,四处已经有了积雪,十分泥泞难走,万一摔到山里面,真是不死也要残疾。好不容易爬过山间小道,到了岩石区,全是硕大的石头堆积的。爬了快三个小时还没有爬过这些石头,最后我们商量在此扎营住一晚。   糖纸吃东西也很斯文,不像我狼吞虎咽。我看他坐在卡车那么大的大岩石上,看着眼前的好几座山峰,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身影十分孤独。   我特地找了几个话题跟他聊,他打起精神回应着。   第二天一早我们换上了登山的装备,开始继续穿过岩石区,预备冲向冰川。糖纸一脸苍白,我们越往上爬越有高山反应,都觉得很难受。我们带好了头盔,用冰镐一步一步扎着往上爬。爬到一半的时候,气温已经低到我手脚麻木了,大片的雪花往人脸上砸。眼前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岩石裂缝。   我托着糖纸先过了裂缝,自己用冰爪跟上,然后一连又爬了六个小时。   天黑的很快,我们俩体力都透支了,尤其是越往上坡越陡,一有不慎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我问糖纸:“还上吗?”   糖纸看上去很狼狈,他跟我说他会继续往上,我要不要上自己决定。我一咬牙,心想上吧!爬完这个雪坡就是了。   结果往上的过程中出了意外,我的手指冻麻了,拉盘绳索的时候没使上力,我往下摔了,糖纸反应极快,迅速拉住我,我们俩一道摔到了最近的一块大石头上,我感觉我小腿可能折了。如果不是糖纸拉住我,我再往下滑,恐怕是没命了。   我们还在石头上为劫后余生感到庆幸,东北方向雪崩了。   还好只是把原来的路埋了,我跟糖纸没有大碍。   糖纸一脸担忧地说我们还得再往上爬一点,再往上有遇难者纪念碑,我受了伤,今天还是得放弃,要通知山下的向导和大本营来营救。   我扯了几个塑料袋包住脚,免得冻伤,喘了几口气听从了他的建议。   这真是我人生最难挨的半小时。   以至于我们到达遇难者纪念碑的时候我跟死而复生一样高兴。   我们用对讲机跟山下联络,向导说这会大雪,搜救队上来要多花点时间。估计至少要四个小时,要我们保存体力。   我受了伤,腿这会反应过来剧痛难忍,坐在地上不能动弹。糖纸扎了个挡风的帐篷,我们俩钻进去,他从登山包里拿出急救的工具给我包扎完,这才扯开自己的登山裤,我看见他脚踝和膝盖都肿了一大块,脚踝更是积了污血。   我这辈子没佩服过几个人,但是糖纸是真汉子,我也受过这种伤,每步路都疼痛难忍,不知道他是怎么面不改色走到这里的,甚至刚刚爬坡还对我多有照拂。   我说:“哥佩服你是真男人!咱们这遭过去了,就是生死之交!”   糖纸低头笑得很腼腆,没说话。   我说:“有老婆吗?“   他摇摇头,眼神茫然地透过帐篷看了会外面的大雪,说:“你要是不介意,我跟你讲讲我的故事。搜救队还要四个小时来,就当解个闷儿。”   我喝着冻成冰碴子的水,说:“行啊。”   于是故事就这么讲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糖纸就是阮遇~   ☆、第 2 章   我叫糖纸,也叫阮遇。   我二十七年的人生就像一张被掏去了糖的糖纸,包装是五彩缤纷风风光光的,内里沾了一点融化的糖。我就皱巴巴地抱着这一点糖,等待随时被扔进垃圾桶的命运。   我父母早逝,是长姐带大的。我姐就是女公关,当然你可以有别的理解,你想的都对。我十五岁以前的人生跟着我姐如浮萍流转,有段日子比较好,我姐住到了高级公寓,我也被安排了一家学风颇正的寄宿制学校。几年之后就不行了,我姐生了个女儿,那人新鲜劲过去了,既不想要我姐,又不想要女儿,干脆由着正室把我姐赶出来了。   我姐只好重操旧业,继续去会馆上班。只是生过孩子的女公关在会馆里大大贬值,生意也不是那么好做。勉力支撑了我一段之后,我初中又回到了一个不太好的学校。当时读书成绩也不太好,我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读书。   我姐也不管我。她一心着急她自己愈发赚不到钱了。   这个圈子里的人就是这样的,腿一张钱就来了,总想不到别的出路。嘴上说着攒够多少就从良,却没有多少是真正能洗手上岸的。我甚至知道不少姑娘攒够一笔钱,找个老公嫁了,业余还接着回来上班的。来钱快的诱惑远超于脸面尊严。   我那个时候完全不觉得这种生活方式有什么问题,寒暑假就在会馆里打工。切切果盘,送送酒。   会馆里装修的金碧辉煌,走廊都是金黄的让人眼花的灯光。   我姐的领班叫Miko, 是个有些丰满的三十多岁女人,总是涂着特别鲜艳的口红。我不喜欢她,我姐回来上班之后她给我姐分的资源都不太好,按她的话说,生完孩子松成那样了哪个男人要。   所以你明白这里的三观了吗?   是畸形的,跟外面青天白日的世界根本不一样。   他们把皮肉生意当买卖做,人跟牲畜没什么区别,做什么都行,只要有钱。   但是摸着良心说Miko对我很不错,她当年是被她男朋友弄到会馆里来的,当然,我一直对“男朋友”存疑。她怀过孩子,最后没有要,她嘴上说孩子是拖油瓶要不得,但是私下却很照顾我。   我记得会馆有一次引进了进口果盘,平时很贵很难吃到,只提供给少部分VIP包厢。她悄悄给我留了半份,把我堵在厕所门外,逼着我赶紧吃完不能给人看见。   她的孩子如果不打掉,跟我差不多大。   总之我就这么在会馆里度过了将近十年的时间。我了解到的奇奇怪怪的道具,奇奇怪怪的玩法,甚至可以编成一套九年义务教育的课本。   闲谈的时候,他们有人会开玩笑,说我可以做MB,如今MB吃香,有些客人不喜欢男的也愿意来尝个新鲜,我长得好看,正是时下流行的小男孩样式,可以接我姐的班。   他们不觉得这种话是侮辱。   如果放在外面你跟人说,你长得好看,你去做MB吧,八成会挨揍吧。但是这里不一样,这话甚至能理解为一种褒奖。你能用身体挣更多钱,你就牛逼。   我就是在这里认识杜朝安的。   他那个时候做生意刚起家,来我们会馆玩也是男女不忌。他是那种剑眉星目的长相,额,我知道这种形容很老土,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那种有些英气的好看,气质加成很多。他出手大方,也没有架子,不喜欢为难公关,有什么想玩的,公关要是拒绝,他也不强迫,大不了下次换个愿意玩的,所以风评很好。   我那个时候16岁生日还没过,正值初三暑假,每天在会馆里当服务生,送点吃的喝的,客人有什么吩咐就去做。   杜朝安在顶楼拐角的地方有个常备的套间,每次他来,固定的几样食物水果就要送过去,然后还要帮他把衣服拿去干洗,他对卫生也很讲究,一般他做完都要重换被单枕巾,他从不留人过夜。我因为经常去,所以也常常能跟他碰面。   他给小费也很大方,我记得有一次我以为他这边完事了,敲门他也没反应就擅自进去,结果正撞见他跟人赤条条地搂在一起,开门的瞬间他的眼睛撞进我眼里。我吓得当时就摔门走了。   这里是会馆,大家来这里寻欢作乐究竟在做什么我不是不知道,只是这里私密性比较高,并不是随处都能见到人这样□□。   我怕得要死,这是很严重的失误,如果投诉的话我是要赔一大笔钱的。我躲了很久,最后硬着头皮去了,毕竟他睡前得换被单。   他开门的时候裹着浴巾,笑道:“我以为你不会来呢。”   我哭丧着脸说:“杜先生真的对不起,我看见你门外挂着house cleaning的牌子才敢开门进来的。”   他那个时候三十出头,还没有修炼到后来那样稳重,闻言笑说:“是我的错,吓到小朋友了。”然后他递给我一颗费列罗,说要给我压压惊。   “现在就吃啊。”   我忐忑地揭开费列罗的糖纸,发现里面没有糖,有一张一百块的人民币揉成团。他说:“给你的小费,不要生气,连被单都不换,我怎么睡觉?是不是?”   我看着他,那个时候我完全不知道那个费列罗的糖纸就这么昭示了我的一生。只有糖纸,里面没有糖。   大概有了这样的小插曲,后来他再来的时候我们之间像是有了只有我们才能懂的秘密电波。   有的时候他也会跟我评价陪他的人技术如何,然后看我脸红,笑话我是个雏。   “好好谈恋爱吧小朋友,没有爱的性没有意思的。”   我大胆问:“那你为什么老来这里?既然没有意思。”   他好笑地看了我一会,最后说:“没有性是寂寞的。何况谁说没有意思?我觉得跟你聊天就很有意思。”   他渐渐的工作忙起来,要国内国外两边跑。   当然他来的时候常常点名要我去送酒水,然后会给我一些小礼物,大多时候是国外的巧克力糖。   从来没有人会这样记挂我。   我变得期盼他来。   我喜欢他有时候假不正经的样子,他说话风度翩翩的样子,他打电话跟人谈生意的时候运筹帷幄的样子。   我喜欢他。   我做梦梦到他,梦到他赤条条的身体,他汗津津的脸庞,梦到他的欲望与我的欲望交织。   喜欢男的,在会馆不是只得大惊小怪的问题。我甚至知道有好几个MB其实是直的,只是装作是gay。所以我的心理建设做的很快。   我姐也不忙着给我计划人生。或者说,自从她重操旧业以后她就对一切丧失了信心和期待。她连她女儿也不怎么管,每天只谋划着怎么在彻底人老珠黄前捞一笔。   我不敢跟杜朝安说出我的爱恋。   这个会馆里不忌讳一切的兽行,就是忌讳“爱”。   客人也怕沾上这个,公关们也怕。就这么钱货两讫是最安全的。   爱会杀死一个人的心。   我用笨拙的方式表达我的爱恋,比如杜朝安不在的时候也去打扫他的房间,他来的时候送上远超分量的果盘,或者悄悄跑三公里去给他买他喜欢的那家家常菜。   我以为我掩藏地很好,却忘了我面对是一个怎样精明的男人。   他可以看透竞争对手复杂的把戏,看懂迷雾般的市场走向,怎么会看不懂一个16岁少年的心。何况那个少年那样笨。   但是他从来都不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当时是用怎样的心情看待我的爱恋的。也许跟看着一只小猫小狗没有什么差别。我们原本就有着这样的差距。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那一年圣诞。   我的工资都是直接打到我姐的账上的,我没有很多钱送一个礼物。于是我买了一筐传说中的有机苹果想送给他,因为我听说平安夜要送苹果。我喜欢他能够一直平平安安。   我为了方便把苹果放到了会馆里的厨房,一听说他来就急匆匆地跑到厨房里把那筐苹果拿出来,结果拿出来才发现不知道被谁偷拿了几个,本来满满的筐少了几个苹果顿时不成样子了。   我急得想骂人却不知道骂谁,最后十分无奈只好拿了个好看的盘子切成片摆满了。   我因为心里急,怕苹果在空气里放久了氧化出锈色,所以一路走得飞快,到了他房门口啥也没想就按下了门铃。   结果没人来开门,我只好又连续地按,忧心地看着我的苹果。   这次他开门了,脸色是很不耐烦的神色,而且没有穿衣服。   我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脸红,就看见他床上是我认识的一个MB,花名叫凯文,被捆绑成了扭曲的样子,翘着屁股,含着口塞。   杜朝安说:“一次是失误,两次三番是不长记性吗?”   我结结巴巴地说:“请你吃苹果。”   他那天心情好像不好,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光扫了我一眼,冷眼就要带上门,我下意识就把手指塞进门缝,不可避免被门重重地夹了一下。我眼泪瞬间就疼出来了。   门没关上,杜朝安震惊地把门重新打开了,看我捂着手蹲到了地上。   他叹了口气,进去披上了浴袍,然后让我进屋。   凯文身上也没有穿衣服,见状尴尬地挪动着坐进了被子里。   杜朝安说:“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憋着泪,说:“给你吃苹果啊。”   “我今天没有叫果盘。”   “是我自己准备的。”   他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了我半天,说:“我不需要苹果,我需要人跟我上床。你可以走了,苹果的钱我会付给你的。”   这个人这样体贴,居然还记着我没有钱。   可是他也这样残忍,他跟我说他不需要我的东西,他只需要跟另一个上床。   我的手指已经肿起来了,端不住果盘了。   我蹲了下去,嚎啕大哭起来。说:“凭什么啊!”   我不知道我在哭什么,但我知道这样很丢人。   我听见他最后跟凯文说让他先走,钱还照结,他会跟领班解释是自己没有兴致了。   而我只是哭着看凯文窘迫地迅速穿好衣服,把那些道具收到一个袋子里抱着就离开了。   杜朝安坐到了我旁边的沙发上,一边看我哭,一边用叉子吃苹果。   我哭了大概有十分钟。   他没有哄我,只是任由我哭。   最后我妥协了。我开口的时候声音都不像我自己的,我说:“对不起。”   杜朝安细细的咀嚼一块苹果。   他说:“你喜欢我?”   我不敢看他,只盯着他的脚,我说是。   杜朝安说:“你还很小,你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喜欢。”   我说:“我知道!我已经不小了。我16岁了。”   他好像笑了一下,然后他的手抚上我的脸,他说:“我现在的年纪是你双倍了。我都31了,你不小吗?我要是孩子生的早都可以当你爸爸了。”   我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勇气,对着他吼道:“我已经可以跟你上床了!”   他有些意外的看了我一会。   我感觉自己像个待价而沽的商品,内心煎熬不知所措。   然后我嘴唇上贴上了一个东西。杜朝安蹲到我面前,我们接吻了。      ☆、第 3 章   我这辈子都忘不掉那个吻。   苹果味的。   他闭着眼睛,轻柔地吮吸我的嘴唇。我全程没敢闭眼睛。   一吻结束之后他说他要洗澡睡觉了,让我早点回去。   我手足无措地站了一会,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意思。   他回头跟我说:“你初三毕业了是吗?”   我茫然地点头。   “你想一辈子待在这里吗?”   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难道是要包养我?像我姐之前被人包出去一样?我以为他是这个意思,要能跟他在一起怎么都行,包养也行,我立刻坚决地摇头表示不想一辈子在会馆里。   “那你先去考雅思,你什么时候雅思上7.5,我什么时候考虑。考试费我给你报销。”   我麻木地点头,不知道这是什么走向。我那个时候甚至不知道雅思是什么。   我现在想想,都不知道是该感激他,还是该怨恨他。我本来是一个铁笼子里的人,因为无知,所以毫不痛苦,就像鲁迅先生说的铁屋子里要闷死的人,但是他给我喊醒了,让我出去,等到我跑出这个笼子却发现路上全是碎玻璃,发现有许多事,我穷尽毕生之力也无能为力,于是我更加清醒,也更加痛苦。我不知道是该感激他让我清醒,还是该怨恨他让我痛苦。   无论如何,我那个时候把他奉为神祇,不愿让他失望。   我买了单词书,在手机里下了听力的材料,买了无数本教辅。我的基础很差,早就无心学习,但是因为他一句话,我觉得充满了希望。但是我那个时候忽略了,其实他并没有给任何承诺。   我学得很吃力,因为我还要在会馆里上班,时间零零碎碎的,很难有整块的静下心来的时间。中间甚至有两次因为听听力太入神,没有听到领班的吩咐被扣了钱。   杜朝安听说后,直接让我在领班那请假,他说工资他发给我,我可以随便用他包下来的那间房,在那里学习,但是只有三个月。三个月我考不到7.5,一切就不算数。   我从来没试过这么拼命地学习。   学到两眼犯花,头昏脑涨,做梦都是白天背的单词,午睡的时候打盹都是听听力听不懂嚎啕大哭的情境。然后我第一次去考,考了6.5,我狂喜这一个半月的努力没有白费,也惊慌,那个时候距离三个月之约还有一个半月。   我不敢睡觉,甚至没有胃口吃饭,我特别怕考不到他定的要求。   但是很多东西真的不是短期内就能提升的,奇迹不在我这种人身上出现。   考上6.5已经是远超过我的能力,我再考的时候考了7该谢天谢地了,越想往上提高越难。直到三个月结束,我也没有考到7.5。我去见杜朝安的时候是哭着的。   杜朝安那天很忙,一直在跟人打电话飙英文谈生意。   他把电话挂掉之后,对着还在哽咽的我说:“刚刚我说的东西,能用中文大概复述出来吗?”   我犹豫地点点头,只复述了五六成的样子。考试的英语跟实际应用的英语还是有很大差别,而且听力是我弱项。   我以为我们彻底完了。低着头难过。忽然感觉到有一只手揉过我的头发。   杜朝安笑得很温柔:“别哭了,进步很大。虽然没有到7.5,但是我看到了你的努力。我公司的业务现在跟英国那边往来很多,再过两个月我可能基本就待在英国了,你愿意跟我去吗?”   我愣愣地看他,他抽出一张纸巾给我擦拭泪水。   “真…真的吗?”   “我从不骗你。”   “可是为什么……”   “因为你哭的样子很可爱。”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又去打他的电话了。   所以就是这样。   莫名其妙的,好像有命运的手在推动,又好像是我自己努力挣得的。   我不愿意待在会馆里,一方面是我真的喜欢杜朝安,我那个时候很小,想法不复杂,我觉得我喜欢他,我就想跟他一直在一起。一方面也是因为我已经厌倦了会馆里的生活,一眼看到头,完全没有希望的人生。   我那个时候开始相信神迹。它真的会出现,出现在我这样普通,没有任何闪光点,生活在泥淖中的人身上。   我姐对于我要跟着杜朝安走完全没有反应。   她似笑非笑地说:“我祝福你永远别回来。”   然后她问杜朝安要了一大笔钱,她说她就当我死了,这笔钱当做我的保险赔偿金,她把我拉扯大总该有点补偿。   我去英国先读了预科,杜朝安帮我安排的学校。   我跟杜朝安住在一起。   我的功课底子很差,所以学起来很吃力,杜朝安有空的时候会教我一些功课。我到现在还记得学数学的时候,有一些拉丁字母,我念的总是有生硬的口音,杜朝安一边笑我,一边纠正,我还记得他笑我总念成“那么大”笑得直不起腰,后来为了逗他笑,我有时会故意装蠢念错。但是不能总装蠢,他其实喜欢聪明人。   我记得有一次学校有活动,要求每个人都要带小点心,要跟家长一起完成。杜朝安那个时候在欧洲的生意在逐步扩张中,比以往忙碌千百倍。即使我们住在一个房子里,其实也甚少能碰上面,多聊几句。   我在冰箱上留小纸条说我下周要带自制小点心,如果他没有空我就自己随便买两个,制作感想我可以瞎编。   我心里是期待他能看到的。   然后半夜两点钟的时候他来敲我房门,把我从被窝里喊起来,他说:“我六点钟要去赶飞机然后出差一个星期,如果你要我跟你一起做就现在爬起来。”   我随便套了件衣服就跟着他去了厨房。   他用iPad查了好几个菜单,然后从厨房里找出材料,开始笨手笨脚地和面粉,他那个时候工作繁忙,睡眠其实很不够,我们一起勉强把东西按分量捏好,扔进烤箱以后,他就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到英国一年了,他对我的示爱毫无表示。但是在细枝末节上,他又这样撩拨地人心烦意乱。他供我衣食住行,却从来没有说过要在我身上索求什么。我宁可他对我有所求。可是他太强大,我太弱小,即便他有所求,也不是我能帮忙的。   也许他只是好心,看到一个前途一片灰暗的少年有了恻隐之心,拿我来行善积德了。但我那个时候每天夜里都在给他喜欢我找证据,自欺欺人,我觉得他是不愿意跟未成年人发生什么,他不想伤害我。在这种幻想中,我把他塑造地十分完美,然后更加爱他。这就是一个循环。   我们关系的变化也是在那一年年末,他终于有了一些闲暇的时光,我隐约记得是拿下了一个大工程。他晚上在家跟人打电话心情很愉快,模模糊糊地我听到他跟人要约去酒吧,并且让人找一个干净点的男孩子作陪。我明白他什么意思。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守身如玉的那种人。他对□□看的很开,彼此都玩得起,都健康没毛病,都没有另一半就可以玩。反正都是寻欢作乐,陌生人反而安全。   他要出门的时候我拦住他,不许他去。   其实我是没有这种立场的。   我拦住的时候手也在抖,我怕他揭穿其实我没有资格管他的事,我也不是他的谁。   但是少年意气总是冲动行事,我手比脑子快了一步,当然没有后路。   我说:“你别找别人,我不好吗?我长得不好看吗?我不干净吗?不是你喜欢的样子吗?”   杜朝安有点好气又有点好笑地说:“你玩不起。我只想找□□。你陷得深对我们彼此都不好。”   我说:“那你为什么千里迢迢把我从中国带到这来,既然你不要我!”   他想了想说:“我把你带过来,以为是对你好的,你上了这么久学,眼界也开阔了不少,怎么还会拘泥于这种事?你会有很好的未来,不用浪费在我身上。”   他说的对,他从不骗我。他根本不介意实话对我的作用。他有足够的底气永远讲实话。这真是比骗我还让我难受。   因为害怕失去所以才会撒谎,只有对着家里的猫猫狗狗桌子椅子,你才忌惮暴露丑恶与自私。   我赌气说:“那我就当你□□,当你床伴。你也别想太多,我这么年轻,过几年没准我就不喜欢你了!我就爱上别人了!谁陷得深还不一定呢!”   他靠着门框,阳光下他的鼻子笔挺,嘴唇很薄。   他似乎是斟酌了一番我话里的可信度。最后他说:“你先去洗澡,我打个电话。”   挑明之后,我们的关系没有任何缓冲,就直接进入了新篇章。   我坐在浴缸里脑子里一片混沌,不知道刚刚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杜朝安就直接进来了。   他一边往我这里走一边脱掉衣服,等到我跟前的时候已经不着一缕了。   他把浴缸上的淋浴打开了,水喷了我一脸,我眼睛一时都睁不开了。   我感觉他坐了进来,没等我用手抹掉眼睛上进的水,他的嘴唇已经贴过来,开始吻我的脖子。   我搂住他,接受他的唇齿的恩赐。   他的吻是湿的,淋浴的水也是。   我是大雨中的一片落叶。   他没有吻我的嘴巴,只是不停地用嘴唇摩挲我的耳垂,脖子,锁骨的敏感带。他开始吻我的时候我就硬了。杜朝安好像笑了一下,他说少年人是厉害啊,一碰就硬。我脸红地凑过去吻了他的脸颊。   他让我反身趴在浴缸边缘上,整个人从我后面压上来,我感觉他沉甸甸的器官在摩擦着我的后面。但是他迟迟不动作,只是啃噬着我的后背。   我有点急切地拉住他的手,希望他能帮我舒缓下面的肿胀。   我的坦诚逗乐了他,他让我乖,不要着急。   然后我们就在背后抱的姿势里继续忘情地吻,他的手指裹挟着润滑的液体开始捣弄。我的腿软了,我身上被抽去了力气,我是一片被抽去脉络的落叶。   我开始半真半假细细地□□。我知道□□会催情。   我把手背过去抓住他的器官,讨好地用臀部往那里蹭。   但他只是不急不忙地用手指捣弄,直到他觉得那里足够柔软湿润,他才开始尝试着往里放入他的凶器。   很疼很疼。进入的时刻如同凌迟,我瞬间挺直了脊梁。   他抱着我,一个挺身全部没入。我额头冒出冷汗。   但这个时候我脑子里居然莫名想到了会馆里曾经直男装gay的那些MB,不知道他们跟人做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百爪挠心。   然而杜朝安不许我分心,没等我缓过神,他就节奏飞快地撞击起我的里面,我整个上半身好像要被挤出浴缸,我的灵魂要被撞出五脏六腑。我苦苦哀求他慢一点,又苦苦哀求他快一点。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想要他快还是慢。   他把手指伸进我的嘴巴里搅动我的舌头,我谄媚地用舌头勾住他的手指,努力压下自己的腰给他提供最方便的姿势。   我感觉我下面已经开始出水了,全是湿哒哒的。我的眼角已经被刺激出泪水。浴室里全是□□的啪啪声和我的□□。我自己撸动着,被他发现了,他再次把我的手别到后背上,不许我碰我下面。   我前面硬得难受,后面空虚地难受。   好在他真的是床上的老手,不多时他已经能找到我的敏感点,狠狠地戳着,我□□地声音都变了调,整个人绵软无力地趴在他怀里。他把我从水里捧起来,是一种给小孩把尿的羞耻姿势,端着我的两条腿,下身还紧紧连着。   我为这个姿势羞愤难当,同时感觉到奇异的快感。我们身下的水已经渐渐凉了,只是身上还滚烫的。在我没有察觉到的时候,我的后脑勺好像有根线崩断了,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射了。被杜朝安草射的。   杜朝安把我转过去,我这才能看到他身上的肌□□理,并且为自己精瘦没有肌肉块而不好意思。他抹掉我□□时眼角的泪水,然后把我压在浴缸里,继续耸动着腰。过了一会,他也□□释放了,白色浑浊的液体喷到我锁骨上。他静静地在我身上趴了一会。   他说:“阮遇,你是粉红色的。”   我们俩做了,这个认知让我高兴。甚至他把我做到流泪,也让我产生了安全感。   因为是他。   我们喘匀了气之后,迅速做了清理,回到床上去了。   杜朝安说:“我没有跟□□过夜的习惯。你坐一会回自己房吗?如果哪里不舒服再叫我,可以吗?”   我说行,然后抱着自己脱掉的衣服,裸着身子一步一艰难的回房了。   我身上都是他留下的痕迹,我感到快乐。   他身边不缺别的,只需要床伴,我就可以当那个床伴。是我自己上赶着耍着的阴谋诡计,我那个时候还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比如也许□□会做出感情,□□可以变真爱,向所有烂俗的剧本里写的那样,有一天他愿意真正接受我。   也许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人真的这样幸运,但是不会是我,我的神迹在遇到杜朝安的时候就用光了。   三.   杜朝安的欲望很强,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来一发。   大概是察觉到家里有个随时可用的床伴,安全又保险,比在外面方便多了,他渐渐的也不在外面找人了。   那四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候。   我甚至产生了我们在相爱的错觉。   我那个时候少年身量初长成,不禁撩,随便一摸就能干柴烈火,甚至闻到杜朝安的气味我就能发情。   我们在流理台上做过,奶油挤在我的□□上,他用力地舔舐,直到那里变得又红又硬。我被抱着坐在台上,两腿打开,露出粉红的吞吐他手指的地方,任由他看,我的衣服都被脱光了,而他依然穿着正装,只露出那万分险恶的器官。   我们也在书房里做过,他跟人语音开会议的时候我就趴在他的膝盖中间,给他舔,听他压抑地倒吸凉气。等他挂掉电话之后把我抱到他膝上,让他在我的脖子上种草莓。   我们也在车上做过,车里最后全是□□的气味,我们俩身上全是汗,湿哒哒地搂抱着喘气。我的脖子上戴着choker,手上是手铐,屁股上还挂着一条毛茸茸的尾巴,□□的时候我只可以发出“喵”,不可以说其他的话。   他公司的厕所也做过。我去给他送文件,把他拉到厕所隔间里让他后入我,我不停地低声用中文跟他说浪言浪语,他那天很兴奋,在我后肩咬过一个很大的牙印。过了四五天才勉强消掉。   我们在床事上真的很和谐。当然主要是因为我什么都行,只要他想尝试的我都可以,我根本无所谓羞耻心。   除了这种事,那四年算得上平静快乐。因为他很忙,所以我们基本上有超过半小时能待在一起的时候我们都□□了。他每次出差都给我带各种糖。   那四年里我们只在一起过过一次春节。我专门跑到唐人街买了红纸,自己在家研磨写春联。以前杜朝安曾经笑我字跟狗啃过似的,所以我到了英国之后每天睡前都练字,像是在赌气。练了两三年居然大有起色,自己从中也体会到了平心静气的乐趣。   我问杜朝安写什么好呢。   杜朝安那天穿了一件灰色的大衣,难得闲暇地坐在书房里喝茶,他说:“人随春意泰,年共晓光新。”   我再三运笔之后一气呵成,他看了看,挑眉道:“刮目相看啊。我还在想你的狗爬还想写春联,是不是英式教育太强调自信,让你都自负了。”   我笑得特别傻,像是得了骨头的小狗,一口气又写了好多福字。到准备贴的时候我问:“贴哪呀?”   他无所谓道:“春联跟这小洋楼还是不太搭吧?你要实在想贴,可以在车库门上贴一个。”   我很失望,但是他说的不无道理,确实这里又没有过年的气氛,整个一片就我们这贴上红春联真的很怪,心意到了就行。然而写了那么多,扔掉太可惜,我挑了个最满意的福字,贴到了车库的门上。但是我忘了车库门是电动的卷门,卷过两次之后,那个福就不成样子,破碎在风中。   等我上了大学之后,因为学校在英国另一个市,我不得不离开他的住处。   他给过我很多钱,给我买车,给我租房。反正我从来没有缺过钱。   我上大学之后见面机会骤减,杜朝安说不方便就不用回去了,我应该开始我的人生。   “我就当做你这几年是在报答我养你供你上学。你可以试试找一个同年龄段的男朋友,我不介意,你想什么时候结束我们的关系都可以。”   那个时候我很愚蠢,以为主动权真的在我,其实不是的,主动权在没有那么爱的那个人手里。我永远不会选择结束,除非杜朝安不需要了。他才是真正掌控的人。   等我大二放假回到杜朝安家中时,我才发现,我不再是他需要的了,我是一个床伴,床伴是可以替代的。我出去上学,他是需要有人来慰藉的。   何况他说的很清楚,他不干涉我找男朋友,潜台词就是我也不能干涉他找男朋友。我自己心里知道,我就算卖屁股,换个人,我这几年也赚不到杜朝安在我身上花的钱,甚至可能连他送我的车都买不起。我实在没有资格抱怨他渣,因为他真的不欠我的。他从来没有为难我,没有骗我,一开始就说了他只会把我当□□,我自己眷恋他的温柔,给自己假象,沉溺于幻想,又能怪谁。   那天也是春节前夕,我回家的时候高高兴兴,拿着我全优的成绩单,我觉得我没有辜负杜朝安的期望,在某种意义上,我是优秀的。我也许有一天会配得上他。   我那个时候已经逐渐体会到学习的乐趣,意识到从前的自己活得多么狭隘。但是我还是无法走出杜朝安给我画的圈。   我开门的时候,杜朝安很意外。   正想跑过去给他一个拥抱,我看到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裸着上身从楼梯下来了。   他身上是□□过的痕迹。   我感觉有一把锥子刺到了我的中枢神经。差不多有两分钟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杜朝安跟那人说:“这是我资助的学生,来拜年的。”   那人不太好意思地笑了,说:“不好意思啊,我都没穿衣服。我叫付光新,年共晓光新的光新。”   晴天霹雳。   我觉得我的脸色不是很好,但是我一向有自知之明,绝不可能给杜朝安添麻烦。我说:“我刚刚有点晕车,这会不太舒服,对不起啊。我叫阮遇,是杜老师资助的学生。”   我在杜朝安家里坐立不安了一个小时,杜朝安跟付光新说说笑笑,他们聊股市,聊某集团一把手的绯闻轶事,聊如今的行情。他们俩真合拍。   我发现我自以为我的优秀其实完全没有用,我根本听不懂他们嘴里的术语。我全A的成绩是文学史,不是金融商业。我跟杜朝安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一句话也插不进去,付光新好似才发现了我的存在,尴尬道:“对不起啊,我有点话唠,一说起我们行业就刹不住车。”   杜朝安故意打趣道:”付老师行业巨子啊,你说的越多,我受教越多。“   付光新憋着笑,说:”我去穿个衣服倒茶,你跟客人多聊聊啊,总跟我说话是怎么回事?”   付光新走之后,杜朝安问我近况如何。   我说挺好的,最后还是有点沉不住气地问:“他住在这里吗?”   杜朝安眼睛里是我没见过的情绪,他说:“应该不,不过可能经常留宿。”然后他跟我说:“我想要进入一段比较正式的感情了,你明白我意思吗?”   我点头,死命掐住我的手指。   我说:“那我房间……会不会给他误会?”   我心里阴暗地希望付光新能知道我跟杜朝安的关系,并且为此嫉妒生气。   然而杜朝安说:“你出去上学之后我感觉你房间可能没什么用了,所以让人把你东西收起来放库房了。你有空可以带走。”   一盆凉水从头上浇下来。   这是婉转的逐客令,我不是不识趣的人。有一滴眼泪啪嗒地掉下去,我趁杜朝安没注意飞快地抹掉,说:“我去库房看看,有用的我今天就带走,其他的下次你帮我扔了吧。我今晚回学校。”   我从库房里拿走了一个饼干盒,里面是所有杜朝安给我带回来的糖纸。其他的所有东西我都没要。   我跟杜朝安挥手再见,拉着行李箱走出院子,临出远门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回头看。   他已经不在目送我了。付光新在门口搂着他,他们脸上是甜蜜的笑容。   他跟付光新的恋情持续了快两年。我以为他们可能会一直这么爱下去的时候,他们分手了。   内心不是不狂喜的。   我在网上人肉付光新,我知道他出身优越,家境良好,无论是学识教育,家庭背景还是能力水平,都跟杜朝安是一个世界的人。但是他们最终没有走到一起。我窃喜,像个小丑。   杜朝安跟付光新在一起的那两年里,我只跟杜朝安见过一次面,他给我支付了高昂的学费,然后鼓励了我,说成绩很不错,希望我继续自己喜欢的事业,他可以一直资助。我们那天一起吃饭,我食不知味,中途他还接到了付光新的电话,他低眉敛目是我没见过的样子。于是我知道,他真的从来没有爱过我,   也许喜欢过,也许想逗弄过。但不是爱。   知道他们俩分手是因为看到付光新的一个访谈上了杂志,他跟他的同性恋人,不是杜朝安。在那之后的大半年内,我跟杜朝安都没有见过面。   再见面的时候,我已经是研究生了,比当年变化了不少。   跟杜朝安断掉的那三年里,我自己也有过不少床伴。找床伴的标准就是绝对不要跟杜朝安一样,所以我拒绝所有的亚洲人,拒绝所有三十多岁的成熟男人。持续地比较久的是一个意大利来的小哥。是个肌肉发达的却意外喜欢吃冰淇淋的男生。   他跟着我学中文,我跟着他学意大利语,聊中国文学和意大利文学,然后笑彼此发音奇怪。   有时候上完床氛围比较好,我们会一起吸烟,他特别会吐烟圈,有时候会表演给我看。   他说:“你好奇怪啊,你不爱我。”   我笑:“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们就是个□□,你听说过□□有爱的吗?”   他吸一口烟,说:“不是的,不一样,我感觉你特别寂寞。”   我说:“不寂寞为什么要约炮?”   他耸肩说:“有的时候你看我,我觉得你在透过我找另一个人。”   我说:“眼睛真毒啊。”掐灭了烟,我说,“我觉得每个人都有一个求而不得的人,不是吗?”   他说:“哈哈,为什么要得到,上床就够了。”   我说:“不一样,有的人存在,就是为了让你得不到,上床不够,表白也不够,就是为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来刺激你,让你无法入睡。但是你想到你可能会梦见他,你又会无比渴望入睡。”   他翻身抱我,给我唱了一首意大利的童谣。   后来意大利小哥毕业回意大利了,他最后跟我说:“我们□□从来没有接过吻,现在要告别了,可以给一个告别吻吗?”   我说不行,但是可以打分手炮。   他笑了说:“不必了,我在你家放了两桶冰淇淋,都没吃完,你记得吃了,别浪费。算我留给你的礼物。”   我一向不爱吃冰淇淋,所以不以为意,等到快半年之后,我终于打开了其中一桶,发现里面有一张字条,他用意大利语写着:“我喜欢你,但是你心里有别人,如果你什么时候忘掉他,来找我。但是你要动作快点哦,我不会等你一百年的。”   我蹲到地上,最后哭出声。      ☆、第 4 章   我记得我在会馆里时候,没有闲书看,那里的一个厨师很喜欢金庸,我借过他的书。有一本里面写着:”那些都很好,可是我不喜欢。”这真是世上最艰难的事了。有一些人特别特别好,但是你不喜欢,你喜欢的,却永远不能属于你。所以三角恋在戏剧里经久不衰,因为爱而不得是人类最普遍的伤痛。太常见了,跟感冒一样,甚至不值得多为此叹息。   我跟杜朝安再次见面的时候,我已经可以装作若无其事了,他来我念硕士的城市开会,说可以碰面。吃晚饭我们一块在他房里喝酒。   我说:“分手了啊?”   他笑:“啧,没大没小。”   我说:“你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不安定下来啊。”   他说安定是老去的开始。他还没到四十岁,不想老。   我说:“就是这样才把心上人气跑的吧。”   他喝酒,说:“不是,我跟光新之间就是好聚好散。人生路不一样了,当然分开比较好。你呢,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回事啊?”   我故作轻松:“别真把自己当长辈好吗?你三十好几了还不想定下来,我才二十多,正是一枝花呢,我急什么?不得阅遍世间无数啊?”   我们俩心境难得相对平和,甚至说到了一些旧事,彼此都能心照不宣地笑。最后我们俩都有点醉了。当然我心里是清醒的。   这三年我不止一次喝酒喝到想吐,我知道自己真正醉是什么感觉。   我借酒壮胆,坐到了杜朝安腿上。   我说:“三年没跟你做过了,我技术好可多了,你要不要试试?”   他眯着眼看我,说:“你约啊?”   我僵硬着笑:“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他摸了摸我耳垂,说:“你约我就放心了。我怕你认真。”   “那你也别想太多,你那玩意又不是镶钻了,有什么可念念不舍啊。”   我撒谎了,但是我知道他想听的就是我不认真。   我激将道:“讲道理,白人比你长多了。”   杜朝安笑了一下,说:“小朋友会说荤话了啊?”   然后我们在地毯上相拥滚起来。我吻他的脖子,拼命扯他的裤子,生怕动作不及时他反悔。他的手和几年前一样,每个骨节我都记得住,他把手从我下摆伸进去摩挲我后背。   “瘦了。”他跟我说。   我笑,我说:“你还没给我舔过呢,感觉有点亏,愿意试试吗?”   他被我的话逗乐了,用一种危险的眼光打量我,然后一把把我抱到了沙发上,一下子把我裤子脱到膝盖弯,然后埋头。   他的技术不算好,我却特别想哭。导致我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捂着眼睛哭起来了。   他抬头的时候,舌头还在打圈,看到我哭,他没说什么。只是有点意外地炸了眨眼。   我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他面无表情一丝不苟地给我服务。没有两分钟我就哆哆嗦嗦释放了。特别不争气。   我哭得更厉害了。   然后他把我在沙发上翻过去,一下子伸进去两根手指。我不适地扭动着。他说你等等我找润滑。   我一把拉住他,说:“不用,你去拿来我都软了。”然后就把刚刚射出来的东西自己往里抹。   他像只老狐狸觑着眼打量了我一会,把我压到沙发上,直接把东西塞进去了。   润滑不够,跟我第一次跟他做的时候一样疼。   我刚刚忍回去的眼泪又出来了。   他拍我屁股,示意我放轻松。这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常用的暗号。   拍屁股是放松,拍腰是把腰往下压,拍小腿是自己仰着抱住膝盖露出下面。   三年了。我以为我都忘掉了,但是我全记得。   他在我身上又不可磨灭的印迹。   我心里感到凄凉,故意说:“还不够,你再快点。”   他把我抱起来,下身连在一起,一颠一颠地,走到了落地窗前。在三十楼的高空俯瞰了旧城区的夜景。   我们是茫茫夜里两颗行星。相遇之后就要分离。   我跪在落地窗前,任由他在后面大刀阔斧,我只是呜咽着呜咽着。看到嘴里嘴里呵出的气把窗户喷出雾。   这次做完之后我自己走了。   杜朝安说可以在我旁边开一间房,让我住着。   我勉强笑着:“不了吧,我不习惯跟□□过夜。”   他挥挥手,不再看我。   这次是我们倒数第二次见面,最后一次是他来出席我的硕士毕业典礼,我穿着学士服接受了他的献花。   总之我们最后的见面算不上温情,都是做。   做完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知道他那个时候也有好几个□□。他有这个资本一直玩。   我读博以后就没有跟他见过面了。   虽然我用的还是他当年送的车,住的是他的钱买的房子。   他是个对身边人很大方的人。大概是念旧,我们相识一场,已有十载,他对我的耐心也格外多些。何况,他最不缺钱。一个不缺钱的人对你掏钱,那不是爱的证明。   他的消息偶尔出现在报纸和财经杂志上,Facebook微博之流流行起来以后,有些平台也会有他的行踪和近照。   他的照片我都悄悄打印下来,存在我装糖纸的盒子里。   有时候晚上睡不着会抱着盒子。   呵,我感觉自己像得了一种叫做杜朝安的病,已经病入膏肓。   我无法爱上任何人。而我也无法爱他。   这是不一样的。   2011年的时候,我在网上得知他要结婚了。   我打电话给他祝贺,我知道他有伴的时候是不会找别人的,从不骗人,何况他本来就男女通吃,不必为那位女士担忧。也许他遇到了一个人,他愿意为那个人安定下来。   这本是世界上最值得高兴的事,浪子回头,扁舟归岸。   他跟我说之后可能见面就更少了,希望我能锦绣未来长。   他说得对,我的未来光明,我早就能实现经济独立了。但是他不知道我根本不想要这些,我只想要他。   只是我不知道我跟他之间究竟是差了什么。   是我出生的错吗?从一开始,我们就是施舍与被施舍的关系,所以我永远无法突破他给我的身份定位。上帝救了万民,上帝却不会同万民结婚。   是我努力的方向错了吗?我的底牌亮太快了,后来怕他膈应纠结,又固执地隐瞒了太久。也许应该扮猪吃老虎,先死活待在他身边,然后再语出惊人。   也许是我这个人本身的错。他就是无法爱上我,上帝也没有办法。   我痛苦了很久,夜夜失眠,甚至掉发。   我无法入睡,暴躁,觉得人生了无生趣。   我做了长达两年的心理咨询,最后有位咨询师建议我找到能刺激到我的事情,我尝试了很多,所有能让我有思考间隙的事情都让我如此痛苦。   最后我发现,我可以做极限运动,尤其是攀岩。   我在练习室内攀岩的时候有很不好的习惯,就是爬到顶的时候瞬间松手下滑,直到安全锁把我卡在离地几米的地方悬空。因为我是直接包的场地,而且又是熟客,教练不需要一直看着,所以我更加肆无忌惮。   我发现这种冒险活动给我带来的快感可以抵消杜朝安这个人在我心上留下的疤痕。   香烟戒断者有时候会吃糖来戒除香烟的瘾,但是戒断者很可能换上吃糖的瘾。   我在戒除杜朝安的瘾的时候,感染上了冒险活动的瘾。   我渐渐尝试越来越多的户外攀岩,那种脚下生死一线的感觉让我兴奋,让我觉得我真真切切活着。否则我与行尸走肉无异。   对杜朝安来说,我只是他生命中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但对我割裂的人生而言,我前十几年处于混沌的泥潭而不自知,后十几年全是杜朝安。   他改变了我的一生,影响了我的三观,我的待人接物,我的感情观。我一身皮囊以下,全是他。   我渐渐活成了杜朝安的赝品。我看起来跟他一样斯文稳重,谈吐恰当,约炮可以,感情无能。   只有在攀岩的时候,我才是我。只可惜,在杜朝安这座山上我早就摔得粉身碎骨。从此不怕任何悬崖。   有的时候很空虚,会跟□□聊一聊彼此的情感经历。相比起很多遇到渣男的,自己劈腿的,狗血淋头的故事,我跟杜朝安算得上温情。   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求而不得。   2013年初的时候,我在网上看到新闻,说杜朝安的未婚妻得了重病云云。我悄悄打探得知她需要做肾脏移植。   我在黑暗里躺了一晚上,一早就起来去了器官移植库里主动配型。   当然杜朝安不知道。   我的想法特别自私。不管杜朝安是爱这个女人,还是有其他的利益目的,最终的结果就是他们俩即将是夫妻。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如果我不能陪他到百年以后,那我身体的一部分活在他妻子身体里,能陪伴到以后,那也是很浪漫的。至少我死的时候都会高兴。   用这种隐蔽的方式,与他百年好合。   我太卑鄙了。   等了半个月以后,配型中心的人告诉我,我与林女士配型失败了。   老天不允许我自私。   我回国了。   先去会馆找我姐,遇到了Miko,她还是领班,她说我姐又嫁人了。得知我已经在英国读博毕业了,她眼神里全是羡慕,说:“你小时候我就看出你不同凡响!果然混出头了,跟我们这种人不一样。”   我笑,说:“我还没找到工作了,先不跟你吹牛。”   “那你能找不到工作?博士!牛逼!“Miko说,”只是你姐我是一时半会真找不到,你当年走了以后,她很快就找到人接盘,跟那人回老家了。“   我说:“阮西呢?就是我姐的女儿。”   她犹豫了一下,说:“送人了。带着拖油瓶不好嫁的。”   所以说□□无情,戏子无义呢。   我给了Miko一笔钱,又留下了联系方式,我说:“能不能拜托你帮忙打听阮西给送到哪了,我就想看看她现在情况如何,如果不太好的话,我想抚养她,当然,如果她养父母都不错,我也不会打扰。我这边人生地不熟,没有人脉,还靠Miko姐帮忙。”   旧会馆已经迁了新地址,杜朝安的房间早就没有了。我也无从怀念。   我在网上结识了一个朋友,网名叫巾凡,本命叫卢海帆。是个很豪爽的汉子,我决定最后一次去爬山。   跟以前莽莽撞撞不要命似的游走于山崖陡壁之间不一样。这次因为有同伴,所以我格外怕死,选的山也是国内搜救比较完善的山。比起以往我在欧洲挑战过的,算是比较安全的了。   结果出了一点小意外。   我们俩被困在了雪坡冰川上,搜救队需要四个小时才能上来。   苍山洱海,万股情怀。我一向内敛,朋友不多,活得狭隘又死心眼,在这种环境下,却产生了强烈的倾诉的欲望。   我问他愿不愿意听听我的前尘往事。   我想在这里,说出一切,然后忘却一切。      ☆、第 5 章   【海帆博客】   我叫卢海帆。   我听完糖纸的故事许久没有话讲。   我听过这世界上无数狗血的故事,没有哪一个这么让我闹心。可能是因为我已经把糖纸当朋友了,所以当我知道他十年暗恋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替他心痛。   我不知如何安慰。   他却站起来了。   对讲机里说大概还要十分钟就到遇难者纪念碑这里了。   糖纸,哦,阮遇探头看了看外面的大雪天,他走出帐篷,我看见他单薄的身影在猎猎风中摇摇欲坠。   阮遇回头笑了,他的嘴唇干裂出血了,有好几道血口子。   他说:“其实我有很多次都想过去死,但是我怕疼,也觉得割腕吞药不干脆,不是我的作风。现在想想,其实我可以死的啊。我已经跟有关机构签好协议了,只要我死了,我所有能用的器官都可以移植。我生而无价值,死了倒能造福人类啊。”   我被他的想法吓坏了,我说:“弟,你先回帐篷。”   他却好像听不见我的声音,他说:“阮西的话,我已经有一大笔钱可以留给她了,我姐都不管她,我做什么冤大头。她都未必记得我这个舅舅了。“   我说:“还有五分钟!你看见了吗!你别冲动直升机在盘旋!我看见了!”   我话说完看见他带着一种奇异地笑容后撤,然后整个人摔了下去。   我惊叫着,拖着断腿向往前探去。三分钟不到搜救队的队员来了,我结结巴巴地说明情况,两个人用担架抬着我了,另外两个人顺着峭壁,向下搜寻了。   我到本地医院确实只是小腿骨折,没有大碍。迅速被转院到了老家,被我爸妈一桶劈头盖脸地骂。然后就是被逼着相亲,要我定下来,不许在外头瞎跑。   我多次打听,得知阮遇因为已经移民了,算华侨同胞了,所以处理起来十分迅速。据说是受了重伤,脱离生命危险后,通知了他的紧急联系人,被人带回英国了。   据说是私人飞机带回去的,相当气派,我是无缘见到。这段传奇于我这里也告一段落。   直到两年后,我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   照片是阮遇跟一个风度有佳仪表堂堂的男人的合影,那个男人常常出现在财经杂志里,我才恍然。正文里只写了一句话:“死生有命,求仁不得仁。因缘际会,许愿终成愿。”   至于这中间兜兜转转有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      ☆、第 6 章   杜朝安害怕凌晨的电话。   他在这种时刻的电话里听过各种噩耗。比如,母亲当着父亲和他情妇的面从二十楼上一跃而下,第一笔投资被合伙人卷跑瞬间倾家荡产,阮遇回国登山不幸坠崖。   他今年四十岁,身居高位,见多了大风大浪,但是那天他是惊慌的,连联系人去把阮遇接回来的时候,声音都几度哽咽。   阮遇对他来说,很特别。是裹在重重心事下不能说的秘密。   他三十岁的时候事业小有成就,距离他被当时的女友与好友算计让他倾家荡产已经过去了6年。他东山再起,春风得意。他的确是有经商的天分。   他三十年的人生经验里,关于投资也许能写成一本书,关于情爱却只有一句话,就是看得越重就会越伤心,凡事做不到举重若轻,就要离得远远的,不然迟早被咬地渣都不剩。这是趋利避害的天性。   他觉得自己很潇洒,不缺钱,也不缺狐朋狗友,想要上床有人排着队来。这种生活越重复越有依赖,越不想改变。很多人总结对他人生最重要的几个决策的时候,都说杜朝安是豹胆,魄力胆量非常人能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是个胆小鬼。他害怕跟一个人安定下来。   他的父亲杜卫国刻板严厉,对他和他母亲动辄打骂,那个时候他天天想着逃脱父亲的掌控,但是十几岁的少年面黄肌瘦,身上是鞭打的痕迹,好像总是见不到天日,活不到逃脱的那一天。偏偏母亲早就在挨打中变得偏激又锐利,有时候甚至会找茬打他。好像打了杜卫国的儿子就像打了杜卫国似的,能给她一种变态的满足感。   他小时候听说有一种水鬼叫水猴子,会拖着溺水者的脚,不让他浮出水面。他觉得自己就像被生活的水猴子扯住了脚。   好在他头脑灵活,考上了当地最好的高中,立刻选择了住校,他每天练英语,那个时候一心想着早日申请出国读书,留在国外。他那个时候有一个小灵通,是自己打工买来的,偶尔用来跟一些打工地方联系。   高二的凌晨他接到了警察的电话。他母亲撞破□□,失控跳楼了。   有一分钟他是为母亲庆幸的,心想,她终于脱离苦海了,又为自己高兴,至少不用挨母亲的打了。对母亲的感情,一点也没有。   十八岁之后他完全自己养自己,一心要摆脱原生家庭的阴影,所以装得人模狗样,谁都以为他出身于一个父慈母爱的书本网。   当他以为完全摆脱了那些阴影的时候,他发现不是,他无法想象自己有一个家庭。甚至,他憎恨家庭。他在街上看见一家三口和和睦睦的时候,他会忍不住在心里流露出恶意,这个男人也许刚刚花天酒地,这个女人也许埋怨着男人没本事,他们一点也不幸福。   他沉迷于会馆的声色犬马。   阮遇那个时候真瘦啊,头发柔顺,眉目清秀,有着少年的稚气,眼睛里是一股看什么都不顺眼的劲。他好几次都注意到,阮遇在跟客人道谢的时候,眼睛里的漠然和表情的真挚十分违和,但也可爱。   他多多少少在妈妈桑这里了解了阮遇的事。   莫名的,产生了照顾的心态,虽然不爱吃果盘,但是会专门点些,然后塞一点小费,希望少年能过得好一点。   这大概是一种补偿心理,像是对曾经的自己补偿。他十几岁的时候每天都希望有人来拯救自己,但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他都不会过得那么辛苦。他给阮遇钱,给他鼓励,好像都是在给曾经的自己。   阮遇会喜欢上自己,是他没想到的。   当然少年人的情爱没有人会当真。一阵风就过去了。他自己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十几岁的时候喜欢过什么人。   这大概是错误的开始,知道阮遇喜欢自己,却装作看不到。   却因为自己知道对方喜欢自己,反而格外给了更多的注意。于是自己也陷进去了。   他听说阮遇的姐姐最近在勾搭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开了个工厂,算是积蓄颇丰。老头沉醉于温柔乡,不管不顾,八成真会昏了头娶这么个女的。   他认真地替这会馆里数面之缘的小朋友谋划人生,发现他姐无论是找到人接手再嫁,还是一辈子做鸡,小朋友的人生都不算很好。他姐对他实在不上心。   他那个时候在欧洲的事业正处于上升期,每天忙到要死,眼看着就要去那边发展,还不知道几时会回国。越想越烦躁,直到阮遇来表白,他心里忽然镇定了。   他想带着这个小朋友。   但这个决定太冲动了,不是他的作风。何况他并没有带孩子的打算。于是他说:“你先考雅思,考得上,我再考虑。”   算是给彼此一个缓冲期。   阮遇到英国的第一天,什么表情,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历历在目。   他摸着杜朝安递给他的硬币,一个劲摩挲,说要珍藏,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外国的钱。他在车上一直探着脖子跟杜朝安指指点点,非常兴奋。   他的开头总是这样的:“欸,杜朝安你看……“   他纠正了很多次,让阮遇叫哥,叫叔,不许叫全名。但是阮遇宁可叫“喂”也不改。听了三天的“诶,喂你看……“杜朝安妥协了。   于是耳边又是:“欸,杜朝安巴拉巴拉”   阮遇是个心里很能装事的人。   杜朝安也想过是不是因为多少他有寄人篱下的感觉,所以才会那样小心翼翼,恨不得揣摩着人的心思,多一句错话都不会说。但是自己也确实忙,孩子是带过来了,多余的时间照顾是没有的。   后来他跟阮遇上床,是他既想到,又没想到的一件事。   他从来不排斥跟阮遇上床,但是在他心里,他总觉得不能跟阮遇搅和这些事。他觉得阮遇应该有光明的未来,而不是换了个地方依然做会馆里的活——如果阮遇留在会馆里,八成会走上他姐的老路。   他格外不愿意把阮遇当成□□的宣泄品。   但是他还是做了。说不清缘由,就是冲动了。他后来有好几年都是一边沉溺于跟阮遇□□,一边带着强烈的负罪感。   他们第一次做完的时候,他就在想,他们迟早会分开的。阮遇太小了,他没有遇到很多的人,所以才只看得到自己。如果他们在一起,他们最终会厌倦彼此。阮遇会觉得他这个老男人很没有情趣。因为他除了赚钱,根本没有爱好,他连年轻人的网络流行语都不太懂。等到那个时候,未免太凄惨,不如不开始。   做床伴就很好。   他愿意为阮遇铺出一条光明的未来。   阮遇抱着衣服走回自己的房间的时候,他很心软。差点把一句你留下跟我一块睡吧说出口。但是忍住了。杜朝安觉得自己克制力很强。虽然他无法克制那天晚上失眠。   也许应该抱抱他,再让他走。   杜朝安掐灭了烟。   大概有四年的时间,杜朝安觉得活着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他忙完自己的事就会想回家,虽然家里的那个家伙搞不好做完作业就睡觉了。   他发现阮遇好像很喜欢吃糖,而且喜欢收集奇奇怪怪的糖纸。他以为这是收集癖,所以每次出差都会专门去买糖纸好看的糖果,然后带回去。阮遇吃糖的时候特别认真,比他写作业的时候表情还要认真。认真地可爱。他会一直含着糖,在腮帮子那鼓出一个小圈,直到糖果完全融化在嘴里,再用舌尖去舔自己的口腔。吃完糖的时候阮遇会很失落。他开始折叠糖纸,然后小心翼翼收起来。   阮遇上大学之后,他觉得很寂寥。   他回到家里空落落的。   多喝了两瓶酒,他钻到了阮遇的被窝里。在阮遇的小床上睡了一个踏实觉。   醒来之后杜朝安找来一个私家侦探,要他去跟踪阮遇,就拍几张照片随便汇报汇报他的近况就行。   阮遇的脾气很闷,凡事不爱主动,他有的时候也希望阮遇能多打几个电话,但是从来没有。除非万不得已的急事,阮遇从来不主动联系他。有的时候他甚至怀疑,其实阮遇也不喜欢自己了,出于感恩,出于其他乱七八糟的理由才一直勉强跟他上床。当然他拉不下脸问,毕竟一开始说只当床伴的是他。   后来他好友李鲸白,嗯,付光新的男朋友,跟他说他是不是年纪大了,做事开始有了妇人之仁。他心里明白,他因为一个爱吃糖的小朋友开始心软。这真不是一个好兆头。   私家侦探给他发图,是阮遇跟人打曲棍球,大汗淋漓,笑得开怀。   杜朝安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阮遇笑成那个样子。他真应该多笑。虽然自己真想捂住那张笑脸,舍不得给别人看。   他做了一个很草率的决定。   杜朝安已经奔四了,但是阮遇才二十出头,现在是看不出什么,再过几年,等到自己成了一个奔五的男人,阮遇还正值最好的年华。杜朝安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感情需要双方商量,何况他也不自信这里面有没有感情,他□□惯了,当下决定自己先撤,趁阮遇还小。   那天本来他跟李鲸白和付光新谈完生意喝酒聊天,对面的狗男男分外亮瞎人眼,私人聚会简直不知低调怎么写。尤其是付光新穿着低领T,露出一脖子被狗啃过的痕迹。   杜朝安很头疼,他还有一点羡慕,他都好久没跟阮遇做了。   结果喝酒到一半收到侦探的短信,说阮遇买了回杜朝安这边的车票,估计还要两小时能到家。   杜朝安看着照片里坐在候车厅里漠然的年轻人,摩挲着手机,跟付光新说:“能帮个忙吗?”   果然把阮遇气跑了。阮遇其实是个相当有自尊心的孩子。   他觉得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直到阮遇摔下山崖,昏迷不醒,又被送到他身边。   他觉得他有很多话想跟阮遇说,但是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他想说我知道你去做配型了,你其实不用这么善良,林琪跟我的事就是忽悠媒体的,她本来就快死了,拿我当幌子给她弟弟争家产呢;他想说你穿学士服真好看,又诱人又禁欲;他想说我一直怕你嫌我老,你觉得差十几岁是不是有点大了啊;他想说你写的对联我还留着呢,我后来找人建了个中式风格的小别墅,你什么时候去那边贴春联啊。   就等他醒!等他醒来,这些话全都说出口。   当然最后杜朝安没来得及说。   阮遇醒来之后看着他,说:“我后腰好痒啊,你能给抓抓吗?”   杜朝安愣了半晌,把手伸过去,还没碰到阮遇的腰,就被阮遇抓住了手。   阮遇说:“你结婚了吗?”   杜朝安摇头。   “你别结了。”   杜朝安看他,阮遇依然没什么表情,手指摩挲着杜朝安的指关节。   阮遇说:“我没死成,就说明老天觉得我还没活过,得了我遗憾,我爱你,我的钱都是你给的,拿得出手的学历还是你听了会瞌睡的方向,但是我有个优点,就是我有毅力。我爱了你十年,我觉得这事我还能再坚持五十年。基本来说,你选我是不亏的,我比林琪年轻十岁吧,你老了要是瘫在床上她肯定抱不动你,只有我不嫌弃你。你想想看,答不答应我。”   杜朝安懵了半天,问:”答应你……什么?“   “谈恋爱啊。“   杜朝安沉默了,他没反应过来这个走向,嘴上说:“啧,怎么是我瘫在床上啊,你看看现在到底是谁瘫在床上。”   阮遇对他眨了一下眼,说:”我瘫着啊,所以更怕你把我甩了。你答不答应啊,再给你十秒钟。10,9,8,7——“   6字没有喊出口,杜朝安探过头来吻了他。   吻得两人气喘吁吁,阮遇在他耳边说:“本来我很胆小的,都不敢醒来,但是后来我感觉到你一直拉着我手,我心想,也许有希望,就从小鬼那跑过来了。”   杜朝安温柔地笑:“你能摸出我的手啊?”   阮遇也笑了:“你哪我都能摸出来。等我好了,给摸吗?”   杜朝安再次吻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看到这里的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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